赵徵不知道烟火,但这一刻却确确切切体会到什叫一室烟火绽放。
被她这没好气的斜眼一瞥,他简直心花怒放,把伞一扔:“真的吗,阿棠真的吗?”
他一展臂用力抱住她,一叠声追,那嘴角差不多咧到耳后根去了。
他想,他这辈子不会忘记这一刻,实太过狂喜了!
“诶诶,你干嘛呢?”
这家伙居然把伞扔了,抱着她转了一圈,雨雾兜头浇了她一头一脸,然后他上前一步还踩了个小水洼,泼了她一脚的泥水,还被他兴奋一记大力熊抱,激动之下还想亲她。
纪棠眼疾手快,一手挡住他的猪嘴,没好气用力往后一推他脑袋:“开开,做什呢这?”
一上来就想上垒,做什美梦呢?
这刚答应你试试能做的事吗?
纪棠斜了他一眼,她心态没怎转变得过来呢,最重的有点被鸭子上架的她仍处于气不顺状态,看着家伙哪哪不顺眼,想抱相亲?想太多了。
“假的。”
赵徵登时急了:“我听清楚了!”
那你个p啊!
“还不放我下来?再不放手刚才说的就不算数了啊。”
纪棠一把拍开他胳膊,赵徵赶紧松手,她跳下来,顶着眼睫『毛』的水雾盯了他一眼,赵徵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把雨伞捡来,遮她头顶上,还把身上的蓑衣解了,换披到她身上去。
纪棠叉着腰,劈手夺过他执住想系的系带,自己绑了,然后宣布这活不你干的,反正这不初步确定关系恋人能干的事儿,她说:“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,没我同意不许动手动脚,听到没?”
可以前能系啊,赵徵没敢反驳,她:“那能抱一下吗?”
他真的太兴了,简直浑身喜悦无法宣泄,很想用力抱抱她。
“不能。”
想屁吃,纪棠睨了他一眼,接过伞,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。
赵徵亦步亦趋,不给就不给吧,被哼了他也兴,天空阴雨蒙蒙的,但此刻的他简直万晴空,连日阴霾一扫而空了,整张脸一下子就亮堂了来,待遇三级大跳水连以前赶不上却一点不意,他身份终于成功升级了嘛。
赵徵唇角翘得的,目光不离她的侧脸。
“阿棠?”
“干嘛?”纪棠瞟了他一眼。
“没什。”
他就想喊喊,喊喊他心就兴。
赵徵这欢喜劲儿,简直能直接从眉梢眼角溢出来似的,个人只有眼睛能看得出来他心绝佳,可惜纪棠就看他不顺眼,没多久就给打掉了一截。
沿着校场边缘登上马车,纪棠现能下地走了,不过走得很有些慢,赵徵举着伞,跟她身侧亦步亦趋。他这个身走这速度得一挪一顿,看着就怪累得慌,但他一点不觉得,走得不知有多眉飞『色』舞,连这泥泞地看来感觉格外顺眼。
不纪棠腿伤,他恨不得一直走下去才好。
天『色』已经晚了,两人直接回了州衙门,那狂喜劲儿稍稍缓下去一点点后,赵徵想一事,他不禁愧疚,接过六子的茶亲手递给纪棠后,他道歉:“阿棠,还不能马上公开呢。”
委屈她了。
赵徵很自责,但无奈现赵宸未除,那设法解决卞贵妃卞夫人也就变得没意义了,所以两人关系暂时不适合大肆宣扬的,最多就核心圈子知道一下。
这赵徵心,简直极委屈极委屈他阿棠。可没办法,为了安全日后只能暂时这样,这让他十分内疚,说着说着不禁低下头来。
不想纪棠斜睨他一眼:“谁说公开了?”
想什美事儿呢?
就试着谈谈你还想公告天下了?
白日做梦!
她没好气:“我就答应试试,万一不合适呢?”她斜了他一眼,哼哼两声:“我告诉你,不听话随时分手。”
赵徵:“……”
他急了,怎就随时分手了呢?不可以啊!
“这怎行?”
他不干了:“你答应了我的!”
“我肯定听你的!”
“听我的就赶紧闭嘴。”纪棠横了他一眼,不接受反驳。
她喝了一口新鲜出炉的糟心男朋友端的茶,“啪嗒”把茶盏往炕几上一撂,身去花厅吃饭了。
懒得理他,再『逼』『逼』正好拉倒。
赵徵还能怎办,只好闭上嘴巴,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,不停用委屈又焦急的小眼瞅着她,纪棠瞪了他一眼,他才老实下来。
等吃完晚饭,她也没给机会他发挥,讨论了大半个时辰公事,卷宗一盖册子一阖,就把他撵出去了,“走走,别吵着我睡觉。”
看他就烦,纪棠打了哈欠,直接把人赶跑了。
“哐”一声,房门十分不留关上了,险些打到他的鼻子,好他身手敏捷,赶紧往后一跳。
淮刘元赶紧挪开视线,子吃瘪得装没看。
赵徵喊了两声,头没人搭理他,他眼巴巴外头站了一会儿,只好回去了。
虽然被纪棠连番打压,又像被赶蚊子般被赶了出来,但赵徵回到房后,却还极欢喜极欢喜的。
喜提试用期固然让人沮丧焦急,但到底还喜悦多太多,三步一回头,那步子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快,沿着廊道穿过小门进了院,推门进屋,往床上一栽,抱着被子滚了两圈,却翘着唇角笑了来。
喜悦汩汩往外冒,根本就止不住。
朦胧的细雨不知道什时候停了,一抹银白『色』的月光映窗棂子上,半室细白的皎洁。
室内宁静,昏暗却有光的,赵徵躺了一会儿,从床上跳了下来,打开匣子把那串沉香木念珠手串取了出去,然后把它放置东墙边的平头案上。
他虔诚跪了下来,叩了三个头,心默念:“阿爹,大兄,你们怪怪我,打罚我认的,一切不好归我,不关她的事。”
闭目祈祷,虔诚再叩首,只盼着父兄天有灵,怜他受过太多苦楚,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,他她能白头偕老。
许久,他睁开眼,小心把沉香木手串收回匣子,头还有两小片淡黄『色』的平安符。
那天把平安符砍成两截后,他最后又十分不争气把它们扒回来,擦干净收回匣子。
现看着就十分心疼,赵徵摩挲几下又不舍放回去,这阿棠送他的,可惜砍成两截不能戴了。
小心翼翼把平安符拼成一个整个,瞅了半晌,他『摸』『摸』脖子,简直心疼得不得了。
赵徵心想,赶明儿得让他阿棠再送他一个才行。
……
纪棠那不知道赵徵想什,知道的话,肯定得锤他狗头,这家伙想屁吃!
她这会正生气呢。
然,正经生气也不算,反正就十分郁闷。
纪棠恨恨锤了一下枕头,赵徵他丫的,糟心家伙,气死个人,偏偏打也不骂也不。
虽然决定了,也真答应下来了,但这关系转换过程实有点太突兀,现纪棠他相处感觉就怪怪的。
肯定还没这快扭得过来,最码得适应一段时间才行。
怪这丫的!
把枕头赵徵,照脸赏他十七八下天马流星拳,而后甩地上踹两脚,纪棠爽多了,她正折腾得劲,谁知隔壁耳房忽传来赵徵的声音:“阿棠,怎了?”
灯熄了,什事吗?
纪棠:“……”
这家伙怎她院子耳房的??
然因为惦记她了,赵徵觉得隔壁院子太过遥远了,恨不得搬到她门口才好,祈祷完毕床上滚了两圈,却完全无心睡眠,最后抱着枕头偷渡到她隔壁的耳房去了。
他也不嫌弃小,往挨着墙壁的短榻一躺,得缩着脚睡美滋滋,听到那边动静担心,忙扬声殷勤发。
纪棠:“……你跑过来干嘛呢?”
“还不滚!”
“赶紧给我回去!”
隔壁没声音。
纪棠又好气又好笑,赤脚走到墙根,叉腰:“你回不回啊?”
这语气有点危险了。
等了一会儿,赵徵:“……哦。”
拖拖拉拉拎着枕头站身,拉开门站了一会儿,没听挽留的声音,他只好十分失望回去了。
把这家伙撵跑了之后,纪棠这才哼了一声,转身爬回床上。
不过怎好,这场恋爱还磕磕绊绊开始谈了来了,她点头的。
纪棠把枕头捡回来,扯被子躺下。
不过该怎谈,还得听她的。
敢不听话,看她锤不死这丫的!
……
赵徵大概还没意识到,这欢喜又带点小委屈的日子才只刚刚开个头而。
以前好兄弟还能搂肩拉个手,现这些待遇统统没有了。
然,不管怎样,他还兴奋喜悦的。
被撵时失望了一小会,夜做的却还一场甜滋滋的美梦。
次日醒来精奕奕,天没亮就了,去演武场练了大半个时辰,痛快洗了个澡,然后欢欢喜喜去纪棠一吃早饭。
两人得挺早,毕竟最近实忙。
等吃完早饭天才刚亮,天气赵徵心一样,阴雨连续多天,今日的积云终于退散了,一缕金灿灿的阳光照门槛前,赵徵伸手拉开门,不禁『露』了个笑,回身伸手拉她,朝阳映他的侧脸上,眉目英挺,俊美粲然。
纪棠瞪他一眼,拍开他的爪子,姑『奶』『奶』还不会走了,用你拉我?
想牵小手,做什美梦。
毫不留一拍,纪棠自己站来,然后他约法三章:“男女授受不亲,不许『乱』碰『乱』拉,抱什的更不许了。”
她斜睨他一眼:“反正没我允许,不许『乱』动。”
“外头不许靠我那近,还有那眼睛不许整天瞄我,公事公办。”
“记住没有?”
赵徵:“……”
他抗议:“以前不这样的!”
以前没男女授受不亲这茬呢!
纪棠冲他笑了笑,挑眉:“那你不选回以前呗。”
赵徵立马闭嘴了。
他终于后知后觉,凑过来小心翼翼:“阿棠,你生气啦?”
纪棠出门沿着廊道往外走,瞟他一眼:“你说呢。”
赵徵不敢说话了。
他其实也不知不知道,阿棠对他原本没那个心思的,今日这个结果,多因他的强迫了。
昨日喜悦满溢让他忘记这茬了,现想来,不敢说话了,心却又甜丝丝的。
她说到底还心疼他的,否则最后就不会点头答应了。
“阿棠对不。”他喃喃道。
但再来一次,他还会这做,他真的不能割舍她,没了她,他想他会疯。
“好了。”
诚恳道歉,坚决不改?纪棠斜了这家伙一眼,没好气:“别说这些了,前头忙着呢,好好干活,下值前不许来打搅我,听了没?”
赵徵忙:“那午膳呢?”
“有空就来,没空不许折腾了。”
“哦。”
这家伙真的打也不骂也不,气人得很呢,纪棠不看他了,走到前院的岔道上,挥手让他赶紧往另一边去:“快去吧,别折腾幺蛾子。”
“哦。”
赵徵乖乖顺着石子路往正外书房行去,但他走得一段就驻足,回头目送纪棠,直到纪棠一行消失视线尽头,他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。
怎办?
惹阿棠生气了。
他心虚气短,抓耳挠腮很想哄她,但又想不到什好法子,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一段,正好碰上柴兴。
柴兴正埋伏花墙之后,已经往这边瞄了很久了,被赵徵踹了一脚:“鬼鬼祟祟干什?”
柴兴嘿嘿笑,心好得紧,凑过来:“殿下,你阿棠好啦?”
“嗯啊。”
赵徵翘了翘唇角,斜睨了柴兴一眼,想了想,最后还没忍住,他顿了顿,轻咳两声,:“女孩子生气了,你会怎哄她?”
柴兴这个二愣子:“阿棠还生你气啊?”
赵徵:“……”
好柴兴马上提供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建议,才逃脱被揍的命运,他挠挠头:“我没哄过女孩子啊!”
不过他马上想了:“不过我哥哄过。”
柴兴掩嘴说:“刚定婚的时候,我哥天天翻墙去给我嫂子送东西。”
赵徵:“……”
看不出柴显这严肃的一个青年,居然还能干出翻墙私会未婚妻这种事。
不过赵徵想想柴显的形象,感觉比柴兴靠谱太多了。
翻墙去看,他不需,赵徵立即:“那他送什了?你知道吗?”
柴兴拍拍胸膛,“嘭嘭”作响:“我原来不知道的,但我偷偷跟了几次。”
虽然最后被他哥发现胖揍了一顿,但他已经八卦到套路了。
幸好初偷瞄了一下,不然就没法给他靖王表弟支招了。
他掰着手指头:“有首饰,七宝阁的,得用漂亮匣子装了,还有花,蔷薇杜鹃山樱,不一定特地买,很多时我哥自己出城采的,野花有!”
“我嫂子可兴啦。”证据往公府送糕点了,据说还嫂子亲手做的,可好吃了,他自己就能把一整盒吃了。
这样啊?
赵徵点了点头,若有所思。
……
然,哪怕赵徵心再迫切,他也没空去城郊采野花的。
因为皇帝快到了。
一大早分开没多久,赵徵纪棠就重新了,因为吕衍杜蔼前后脚抵达寿州城。
两人风尘仆仆马不停蹄,就为了这事的。
“启禀殿下,陛下快到了。”
一番叩拜礼,随即转移到设为议事大厅的二进正厅,赵徵坐上首,左手侧沈鉴云没,由吕衍补上,右手侧则纪棠。
被再三敲打的赵徵视线没敢停留太久,但她进来那会还没忍住睃了下,轻咳一声,装出不十分刻意的语气:“阿棠来了,快坐。”
等她自己身边坐下来后,他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脸,还没忍住微微翘了翘唇角,又连忙往下撇了撇,一脸严肃。
两人表看着以前差不多,没黏腻,纪棠还算满意,公事归公事,私事归私事,哪怕改天大家知道了,她也不爱把私下的事表现出来了。
然,好脸『色』还没给赵徵这家伙的,她气还没顺呢。
大家互相关心了一下,纪棠询吕衍杜蔼池州事可顺,吕衍杜蔼则询她伤势,很快就言归正传了。
“这个冯塬,确实了不得啊。”
吕衍忍不住感慨了一声。
谁说不呢。
虽然纪棠遣人及时,陈达劝阻也够力反应更敏快,那东平王李孝俨避过一劫,他没事。但那山头轰然泻下,依然掩埋了很多南梁兵士。
再加上地陷,时李孝俨所率的那三万精兵足足伤亡过半啊。
这就冯塬的基本盘,哪怕李孝俨不死,两朝的矛盾也一下子挑来了。
梁帝大怒,火速往七州增兵,双方关系一如冯塬初所料的已经剑拔弩张来。
而皇帝率兵南下,顺利成章。
已经快到了。
皇帝一解决瞿通,迅速连破西北诸城,以最快的速度布防整军,而后直奔池州。
柴武毅也。
皇帝原本想设法把柴武毅留西北的,但柴武毅怎肯!双方来回过招,而西北大患已解决,柴武毅这一员魏朝顶级将帅,继续驻扎西北那浪费,最后结果还一南下了。
他争取到前军的位置,来得甚至中军的皇帝更早一些,现距离池州已经不足二百了。
他钟离孤预计马上就到寿州了。
偃州战事也结束了。
战争往往牵一发动全身,魏朝山南西北战局利好,偃州魏军愈发气势如虹,经过一冬的苦战,钟离孤赶皇帝腾出后南顾之前,抢先攻破安王欷,终于把这个顽固敌手给解决了。
他柴武毅,正率军直奔池州而来。
很快,忠于赵徵的所有将士兵力,就真正合作一股了。
而皇帝赵元泰的正对抗,也即将正式拉开帷幕了!
一想到这个人,赵徵目『露』寒光,诸事说罢,安排完毕,吕衍提了这一句,并说:“皇帝一至,只怕南征不远矣。”
他不禁眉目一戾。
赵徵站,抽出他染过无数鲜血的长剑,恨声:“赵元泰,我必将此贼千刀万剐!”
隐隐泛着一丝红芒的宝剑,一震骤“嗡”一声。
只话一出口,他忽想什,忍不住看了纪棠一眼。
看她干什呢?
纪棠没好气,等会议散了,转入内室,她曲指敲他脑门一下:“瞧我做什呢?”
以前该怎样,还怎样。
给她按头便宜爹呢。
她白了他一眼。
赵徵定定看她一会,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:“阿棠。”
虽然一直知她心意决定,但真到这一刻,他还不禁心『潮』涌动。
他没法子不动容。
唯一可惜他的动容没能维持多久,马上被纪棠打回现实了,纪棠斜了一眼他冲动下拉住的手腕,“一次了哈。”
“记满三次,分手拉倒。”
哼哼!
赵徵:“……”
。